不猎奇、不媚俗,小策打破了短视频这一媒介的局限,他镜头下的“黑天鹅广场”,生猛、鲜活且另类,同时饱含温存和柔情,他关注失语已久的乡村中国和乡村老人,赋予了短视频对复杂世界的承载力。在他身上,我们看到了短视频创作的艺术自觉性,也看到了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崭新语言。
“三舅”时常坐在家门右侧的水泥凳上,迎着太阳,注视着巷子里的动静。但这座村子太死寂了,有时,一整天也没人路过跟他打声招呼。
“三舅”不是任何人的三舅,他是个80多岁的留守老头,本名孙兆庆,在主持村里白事或祭祀方面颇有威望,但他确实是老了,说话喘着粗气,颤颤巍巍。
在他涣散的目光里,他的村庄——荫柳村一步步走向了破败。所有能走的人都走了,放眼望去,尽是闲置的房屋、坍塌的墙体,杂草丛生。偶有一两个老人,像三舅这样,坐在路边,一动不动。
两年前,从淄博来了一位年轻人,注意到了路边的“三舅”。
在他看来,这样的老人,是一种典型的乡村景观,遂把三舅拉到自己的镜头前。
就这样,三舅成了“三舅”。他没有智能手机,不会上网,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折腾个什么玩意儿。但年轻人的到来,改写了一些人的晚年生活,把他们拽入一场奇怪的梦里。
张策
做饭、种菜、跳广场舞、村头晒太阳之外,他们共同参与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职业杀手,黑帮大佬,绑匪,帮派乱斗,枪战、飙车。围绕虚构的黑天鹅广场展开,各舞团势力之间,充斥着明争暗斗。
镜头前,这些暮气沉沉的老人,焕发了全新的生命能量。
年轻人叫张策,他将这些故事传到了B站。传播异常火爆,每集播放量多在500万以上。其中最高一集为1300万,讲述了一群农村大姨们和大爷们,拿起枪支,跟人口拐卖贩子火拼,最终解救了孙女。
张策是一位短视频导演,此前最有名的作品叫《朱一旦的枯燥生活》,他是编剧、导演,也是配音,他厌倦了千篇一律的模板化创作,在这个IP最火的时候离开了。迷茫地探索了半年,机缘巧合下,他来到了这个村庄。
得益于张策的镜头,死气沉沉的荫柳村,也在网络中拥有了另一种镜像:魔幻、古怪、新奇,却也透着所有中国乡村的现实。
「2022年度创意人物」张策获奖感言
宁要痛苦
张策的办公室支了一张床,旁边挂了一块写字板。2月13日,南风窗记者第一次来采访,上面正列着一条大纲,那是他下一个作品的雏形,他想讲一个得了癌症的老年杀手的故事。
张策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
这个故事他想了一两个月了,依然想不通,卡在了高潮部分:英雄时刻应该以怎样的逻辑发生,如何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剧本拖了很久,赞助商有些等不及了,而他的兴奋点已经过了。他陷入了自我怀疑。
张策
采访那几天,张策为这个故事心力交瘁。他只想找个咖啡馆待着,专心写剧本,却总被各种活动行程支配着。
夜里,他带记者吃淄博烧烤。得知我做过社会新闻,问我是否了解癌症病人,我向他讲述了我在肿瘤医院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病人。他说,他也想找个医院,去观察生活。
张策的公司在淄博市一个创业园。淄博是一座工业城市,影视资源并不发达,张策时常要考虑,在这座小城市,能不能拍得出来。他的演员,大多是村里的大爷大妈,这些素人有没有足够的表现力,如此种种,都加剧了他的焦虑感。
B站上,账号“导演小策”的更新已经放缓。广受欢迎的无间广场系列和广场往事系列,基本完结。另一个变化是,去年以来,片子越来越长,从早期的十多分钟,到现在,普遍过了30分钟,甚至一个多小时。
张策的视频片子越来越长,《归途似箭》视频时长近一个小时
妻子张小球负责公司的经营,在她看来,去年的作品,娱乐性减少了,思考变多了,他的野心也越来越大。
“变慢,是因为要停下来,”张策说,“我需要思考,到底为什么而创作。”
如今,他B站账号粉丝接近330万,观众在催更,赞助商也在等他。
他想,自己为什么不赚更多的钱?但他怕,怕自己找不到热爱,怕心中的火熄灭,怕自己成为居功自傲之人。
他说,“我不要麻木,我宁要痛苦。”
他甚至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有时,心里的声音告诉他,“是对的”,但这个答案并不清晰,甚至带着恐慌。
《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片场照
去年年初,张策受邀参加平遥电影节,和贾樟柯对谈。他在B站向300多万粉丝发了一条动态,一个短视频创作者,怎么跟电影大师聊电影。
这是两个场域的碰撞,短视频“草根”创作者和艺术“精英”,谁冲击谁,谁取代谁?张策还想好了封面,他拿着手机,像枪一样,对准了眼前这位获奖无数但大众知名度并不高的名导。
这种冲突,不是他的本意。他看过贾樟柯所有电影,折服于后者的才华。他希望从贾樟柯那里得到一个答案:为什么要拍电影?
妻子张小球很清楚,每当他思考创作的意义时,就意味着,他可能需要寻找新的表达方式、新的故事。
眼下,他再一次进入了“朱一旦”后期的痛苦状态:他需要找到一个出口。
张策和贾樟柯对谈
出 走
时间回到2年前,张小球实在看不过去了。
2020年9月左右,她私底下租好了办公室,做了装修,然后告诉张策,你辞职吧,我公司注册好了。
“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会出来。”
从2019年6月《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第一条视频爆红,过了大半年后,“朱一旦”这个IP迅速商业化,成了一棵摇钱树。但张策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是这个IP的编剧、导演和配音,还要想营销的事;一个星期出三四条片子,开头怎么吸引眼球,结尾怎么引出那句经典台词,封面和标题怎么设计,这些几乎榨干了他。
《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片场照
张小球对南风窗记者表示,那时,他下班就跟她抱怨,他太痛苦了。他不想做商业快餐式的表达。
但辞职的决定,犹豫了大半年。
对于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这棵摇钱树的诱惑,实在太大。张小球说,最后阶段,他们谈的分红每个月有十来万。她知道,张策下不来决心,需要有人帮他做,于是自己先把公司开起来。
张策1993年出生在山东聊城的农村,小时候家里开了小卖部,夏天卖冷饮,冬天卖肉。帮忙看店的他,每天会遇到形形色色的客人,张策会在脑子里想象他们的故事。
他从小爱讲故事,常把虚构的事套某个人身上,有鼻子有眼,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妇仇者联盟》片场照
从山东农业大学兽医专业毕业后,他进了青岛一家金融机构,工作和拍视频相关,但没有他可表达的空间。没两年,他和张小球迎来了第一个孩子,他们回到淄博。
是选择跟岳父干工程,还是继续拍视频,他纠结再三。作为大学同学,妻子张小球了解他,一直鼓励他从事自己热爱的。
就这样,他进了朱亘的公司,摸索了大半年,拍出了第一个爆款:一个戴劳力士的老板,为了找点乐子,开除了自己的员工。而员工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何被裁决的。
这些片子都很短,几分钟,有情节,但没有完整的故事,套路也趋同。但有时,张策乐于将自己对世界的困惑,融入作品里,比如,短片《一条劳力士的回家路》就暗讽了疫情期间的口罩乱象。
如今回看,张策说,“朱一旦”这个形象的塑造,其实是一个小人物对有钱人的观察和想象。在很多观众的解读里,这种视角是一种解构和戏讽。当然,张策自己用了“偏见”这个词。
《朱一旦的枯燥生活》片场照
表演者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有钱人,他的老板,朱亘。朱一旦的形象,也是根据他而创造。
老板每天玩消消乐,在张策看来,过着一种枯燥的生活。
外界对二者的分歧众说纷纭。张策心里清楚,最本质的层面是,他不想以这种方式,耗费自己的人生。妻子张小球知道,“他已经到了无法跟自己和解的程度,只有出走。”
荫柳村叙事
张策创业后才发现,忙着生存的时候,那些触及灵魂的痛苦,暂时消散了。
给他选择的余地有限,只顾着养活公司和家人,顾不上什么表达。广告商找过来,他什么都接。他在深山里拍过一些古装短剧,他觉得很烂,但没得选。
有个商单是围绕某纸尿裤品牌展开,时间紧,成本也有限,张策自己和妻子都上阵了,还差个演乞丐的。
张策曾拍过一些古装短剧
制片人邵明泽去街上找了个发传单的老头,甚至没来得及试戏,也不管有没有经验,演技如何,直接推到了镜头前。
老人叫王德彬,东北人。张策对他印象不错,偶尔听他拽几句英文,亦觉不简单。问他,英语里点赞怎么说,他想了想,Thumb up。工作人员一查,还真对。
王德彬今年67岁了,来淄博十多年,除了发传单,他还接一些扫码的活儿,又去了工厂当保安。王德彬不想憋在家里,怕憋出病;也不能心安理得逛公园,留老伴一个人做家务,所以拼命赚钱,好让自己回家说话有底气。
他有着滔滔不绝的诉说欲。问他第一次拍戏的心情,他谈到幼年时在亲戚家照相馆的经历,谈到了胶片洗印原理。离题千里,十分钟后,总算绕了回来。
在视频里成为“王三炮”的王德彬
面对这么多机位,他并不紧张,觉得拉风。
王德彬把张策看作他的贵人,那次合作,给后来的“三炮”埋下了种子。
2021年春节,张策应B站之约,拍了个七姑八姨打麻将的故事,他们在麻将桌上勾心斗角,互相凡尔赛。
演员都是村里找来的,平时她们做饭、种地、带孙子,有空跳广场舞,或者唱唱吕剧。王德彬也演了个配角,正式成为导演小策镜头下的“三炮”。
张策在这些老人身上看到了闪光的东西。骨子里,张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小人物,从小跟小人物打交道,也只能讲小人物的故事。
他在公园里观察这些跳广场舞的人,开始想象,那是怎样的江湖。
“广场”也成了一个“江湖”
此前古装片赚了点钱,他可以拍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灵机一动,他决定把广场舞分场地拍成黑帮片。脑子里浮现出了《黑金》的片段,梁家辉扮演的黑社会大哥,召集了各路势力来谈竞标政府工程的事,说了句台词:“谁赞成,谁反对?”
刘大鹅,董二花,王三炮,曹玲,这些形象就此诞生了。围绕广场上新开的篮球场,刘大鹅开了个会,取了一捆面条,一口锅,众人围着她坐,她“煮”持大局,瓜分地盘。
演员略显生涩,但并不尴尬。用贾樟柯的评价是,很有统一性,产生了一种间离效果。
这些作品迅速蹿红,给“导演小策”这个小账号带来了数百万的播放,大姨们演得一板一眼,台词不怯、表情丰富。网友们期待它变成一个系列,变成一个广场黑帮宇宙。
广场往事系列中出现的部分角色
真正的出圈之作,是《妇仇者联盟》。
故事里,刘大鹅家的孙女被绑架,作为退隐的职业杀手,她召集众姐妹,跟绑匪火拼到底。
那位总是坐在路边的“三舅”,也有挺多的戏份。他说不好台词,身体也迟钝,但对危险的嗅觉很敏锐,最后双持AK步枪闪亮登场,满屏弹幕全是对三舅的欢呼。
《妇仇者联盟》其实有广告植入。但对于张策来说,广告并没有破坏到他的故事,反而因为相对充足的预算,片长更长了,场景更开阔了。但全片高潮的枪战戏没拍出来,因为疫情,专业爆破和枪械师没来,成为遗憾。
《妇仇者联盟》中持AK步枪登场的三舅
如今,这条视频在B站播放量有1300多万,还有网友建了豆瓣条目,评分7.7。
农村老人的故事,融入了经典港片的桥段,在戏谑之间,有着巧妙的反差感。所有这些故事,都围绕荫柳村展开。除了讲述了广场上的派系斗争,也有一些更严肃的话题,关于性侵的,关于拐卖的,还有关注留守老人生老病死的。
属于张策的荫柳村叙事,开始丰富了起来。
老去的村庄
在淄博,人们谈到张策,总说他爱讲故事,讲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再荒唐的事也像是真的。
有时,很难觉察张策何时会滑入讲故事的状态。
临近采访结束,南风窗记者提出想去拜访刘大鹅。这时,张策讲了个故事。
不久前,有位记者去荫柳村采访刘大鹅,当面问她,你现在火了,是不是飘了?刘大鹅红了眼,当即赏了对方一个大嘴巴子。那位记者临走时,发现车胎已经瘪了。
南风窗记者继续追问,张策哈哈一笑:“我骗你的。”
《妇仇者联盟》中的刘大鹅
他希望记者惴惴不安地赶去荫柳村,遇上的,却是一位热情好客而又和善可亲的农村大姨。那才是大鹅的底色。
次日,在荫柳村,“刘大鹅”走完亲戚回家,发现来了两个年轻人,他们在荫柳村四处打听刘大鹅,逛了两圈,总算凭借B站上一段花絮,找到了刘大鹅家的门。
粉丝来拜访,成了这位农村大姨的一种生活常态。
她说,大年初一那天,她接待了三四十人,很多人从附近县市赶来,跟她合影,对她表达了喜欢。
年轻人临走前,请求跟刘大鹅、曹玲、李美丽合影,说没想到能在这里成功追星。曹玲大笑:“追啥星啊,哪有追老嬢嬢的。”
刘大鹅
刘大鹅不会说普通话,但对着外地人依然可以滔滔不绝,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懂。她今年60岁,烫了一头卷发,精神抖擞,笑起来,脸上有柔和的线条,不见镜头前那样的凶狠气场。
做饭、种菜,跳舞,她过着普通农村老人的生活。她家里开了个小工厂,组装减速机,没什么工人,都是丈夫自己做,行情不好,没什么生意。
如今,刘大鹅成了一个确切的名号,外孙女也不叫她外婆了,直接喊刘大鹅。她本名郭卫芳,最初,她对“刘大鹅”很抗拒。刚开始拍戏时,她也不明白张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不能理解广场舞和黑恶势力、职业杀手如何能杂糅在一起。
她最喜欢“大鹅买瓜”那一集。融合各种梗和桥段,如《教父》《征服》等,但其实是一个性侵的故事,广场姐妹的女儿被侵害了,求她出马报仇。
她觉得,这样的刘大鹅跟自己很像。
“刘大鹅买瓜”中的刘大鹅和曹玲
现实生活中,跳广场舞遇到什么事,她乐于站出来主持公道,是疾恶如仇的人。
戏外,刘大鹅、曹玲等人同属一个民间剧团,曹玲唱旦角,刘大鹅唱老生。她们没有专业训练过,天气暖和时,偶尔去附近村庄走穴,赚一点微薄的演出费,还不够剧团里买道具。
对他们来说,拍戏,是这种晚年生活最独特的体验:好玩,原本只有年轻人才能感受到的好玩,他们也体验了一番。
后来,张策还把凤凰传奇请到村里来了,跟他们搭对手戏,演了一部颇受好评的作品——《涅槃吧凤凰》。三炮挺得意的,到处发自己跟大明星合作的照片。
隶属于淄博市博山区的荫柳村,本来是另一种模样。
制片人邵明泽带记者逛了两圈,没遇着任何人。整个村子都空了,偶尔传来一声狗叫,说明确实还有人在。村里没什么店铺,但花圈店却有两三间。
《涅槃吧凤凰》中的凤凰传奇
邵明泽说,拍戏找内景,有时不得不把主人家从城里请回来。邵明泽还说,在荫柳村,看到年轻人,只有一种可能性:都是前来探访的观众或粉丝。
三舅是典型的留守老人,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了出去。他和老伴住在破烂的房子里,墙上挂了四个钟,都坏了。
三舅担任主角的片子,主要围绕老无所依这样的主题展开。去年6月一部超过60分钟的作品中,垂垂老矣的他,临死前惦记着母亲当年的交代,要把老家墙上的洞补一下,于是带着外甥三炮踏上了旅程。
这是一个北野武式的故事。但不同的是,最终,三舅死在了半途。他借宿在一户人家,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断了线的风筝,在天空浮游,发着荧荧的光,然后再也没醒来。
《归途似箭》中的三舅和三炮
张策对这个剧本原本没什么期望,只打算拍二三十分钟,但沿途越拍越兴奋,因为他见了一个又一个消亡中的村庄、老去的建筑和人,这些带给他很直观的冲击,最终拍了60多分钟。
好在赞助商也宽容,没有干涉他。
若说荫柳村的故事有什么现实性,对于30岁的张策来说,他希望去打破一种偏见,留守农村的老人绝不是晒着太阳等死的,他们,可以很酷。
尾 声
如今,《广场往事》系列基本完结。但拍摄还会进行,现在更新一些演员们的日常Vlog,主要是美食制作,账号由张策的公司运营,也能接到一些广告。
除了支付片酬,演员们也参与公司的年终奖分红。但他们都说,他们不在乎钱,只要策导带他们玩,就足够了。
三炮的保安工作换了,给工厂老板看管小孩,自由度大了。小孩很闹腾,一到学校就把教室闹到鸡飞狗跳,家长索性把他留在家里,由“来历不简单”的三炮给他矫正坏习惯。事情很麻烦,但三炮爱这份工作,因为,拍戏随时可以请假。
正在记台词的三炮
曹玲年纪小,50岁,脑子活泛,她开始学着做导演。记者采访前,她刚交付了一个短片,但张策看了不太满意,令摄影师回去沟通,补拍一些戏份。众人开她玩笑,“国际名导了”。她满脸堆笑,拍拍衣摆,抱手说:“那可不!”
大姨们在等天气变暖,重新穿上戏服,该唱的戏,她们还是得唱。该跳的舞,还会接着跳。
三舅从家出来,记者请他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给他拍张照片。他摆摆手,笑说,还是老样子,我坐另外一边。午后的太阳,洒在他脸上,映出了红光。
荫柳村还是那个荫柳村。
只是,张策要继续前行了,同样的题材,同样的表现形式,他拍了两年。他重新开始思考,拍摄的意义是什么?
张策
在张小球看来,那次平遥之旅,在他心里种下了种子。也许,也许他在思索,拍电影也没有那么难,他会想试试。近距离接触那些电影创作者,他会觉得,自己离电影更近了一些,电影不是那么神圣而遥远。
但对于张策来说,事情还没那么明朗。这一年里,他的内心出现两个声音,互相Battle。一个是,“我要做导演”,另一个是,拍一部作品意义在哪里?一个自我考虑的是为了某种名头而当导演,一个自我思量着为了什么样的作品而当导演。
只有张小球知道,他心里装着更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