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背景下，线上办公和视频教学已成为“新常态”，人们的工作和学习环境在某种程度上都被重塑了。线下的交流和联系是弱关系形成的主要动力，而这些关系往往能产生新的想法、机会和建议，也是一个人重要的社会资本。但此前发表在 Nature Computational Science 的一篇文章发现，线上办公阻碍了弱关系的形成，并且疫情期间的封控使大量的弱关系丧失，而这些关系不能通过简单地回到办公室立即恢复。

本期全媒派分享一篇来自集智俱乐部的文章，和大家一起来聊聊“社交网络的时空动力学”这个抽象的学术概念，并探讨它是如何为我们过渡到一个线上线下混合协作的后疫情新常态提供参考的？

新冠疫情下的线上办公“新常态”

一些社会学家认为，疫情期间缺乏社交联系和交流，会对身体健康、精神状态、团队协作和思维创造力产生负面影响。然而，随着远程视频会议、电子邮件和社交软件的普及，疫情背景下线上办公和视频教学已经成为“新常态”，人们的工作和学习环境在某种程度上都被重塑了。因此了解远程办公和协作对我们社会关系的建立至关重要。

线上办公和虚拟社交对人们社交关系的影响长期存在争论，其因果机制仍有许多未知之处。一方面，技术的进步压缩了我们的“社交时空”，大大降低沟通和联系的成本；另一方面，社会学和组织科学强调的“接近效应”（propinquity）表明，人只有在物理接近的条件下（线下）才更可能形成联系，并且这种联系是弱关系形成的主要动力。

所谓弱关系是指社交网络中与联系不频繁的人建立关系，在公司和学校中的大部分同事和同学都存在这样的弱关系。尽管群体之间的情感联系很“弱”，但在组织环境中，这些关系往往能产生新的想法、机会和建议，也是一个人重要的社会资本。

线上办公对人类交流网络有什么影响？为了回答这个问题，这篇文章使用麻省理工校园内研究人员组成的大型电子邮件网络，分析了不同办公模式对弱关系形成的冲击。作者使用一种基于贝叶斯结构时间序列因果推断的方法，该方法能推断出社交网络的改变是不是受到外部冲击的影响，比如新冠疫情。

线上办公阻碍了弱关系的形成

根据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的定义，可以使用社交网络中的“捷径（Local bridge）”量化弱关系。麻省理工学院在2020年3月开始线上办公，并在3月23日全面停止了线下研究活动。分析发现，远程办公导致麻省理工学院电子邮件网络中形成的弱关系数量立即和持续下降，原有弱关系的数量下降了6.2%，而新的弱关系的数量下降了38.7%。

图1. 转向远程工作后麻省理工学院电子邮件网络弱关系的变化。（a）说明了偶然相遇导致新的弱关系形成的方式。（b）2020 年 3 月 23 日之后关系数量下降 55.70（6.2%）。2020 年 3 月 23 日之后每个工作日出现的新的（以前未出行过）弱关系的平均数量下降了 -38.03（38.7%）。（c）全年累计损失 5110 个弱关系和 2930 个新弱关系。（d）在30天滚动窗口中变强（由弱关系变成强关系）或流失（从网络中删除）的弱关系的数量。

弱关系不仅在线上办公的初期突然下降，而且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存在累积效应。从2020年3月23日到2021年7月15日，由于远程工作，预计会有超过5100个弱关系的显著损失（图1-c）。同时，作者发现弱关系因线上办公而消失的机制有一个惊人的差异：在短期内弱关系会变成强关系，而在长期内它们将从网络中消失（图1-d）。

距离邻近性与弱关系的形成

以上结果暗示了地理上的邻近性对人们的社交至关重要。弱关系的形成往往是由于办公室内和周围的偶然相遇，远程办公消除偶然相遇的可能性会影响弱关系的形成。

为了进一步证明该结论的合理性，作者根据麻省理工研究人员办公室的距离将他们分为五组：0米（在同一实验室工作的研究人员）、0-150米（在不同实验室的近距离研究人员）、150-650米（中等距离的研究人员）和大于 650米（远距离的研究人员）。

图2. 按距离分层的新弱关系的形成。（a）同一实验室研究人员之间弱关系的增加。（b）150米范围内不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之间弱关系。（c）150到650 米不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在之间弱关系。（d）超过650 米不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之间的弱关系。

如图2所示，同一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之间的新弱关系持续增加，一个合理的解释是，在转向远程工作后，电子邮件被用来安排实验室内部的沟通和协作。

然而，不同实验室的研究人员之间的新弱关系的数量立即并持续下降（图2-b）。而在中距离和远距离的不同实验室研究人员之间，形成的新弱关系数量没有明显地减少。

以上结果说明弱关系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距离邻近的偶遇形成的，而中远距离偶遇的可能性比较小，因此弱关系的数量没有明显减少。

混合办公模式对弱关系形成的影响

麻省理工学院于2021年秋季学期重新开放了校园。然而，许多研究实验室采用了混合工作模式，研究人员每周的五个工作日中只有（最多）三个工作日在现场，这种时断时续的工作模式与国内城市时不时居家办公和线上上课的模式类似。此外，对每次允许一起吃饭的人数限制和对国际旅行的持续限制，使各部门无法举办大规模活动。

作者进一步分析了这种混合办公模式对弱关系形成的影响，发现近距离实验室的弱关系有所增加，但中远距离下没有观察到明显差异。因此，弱关系的数量略有恢复，特别是在再次同地办公的研究人员之间。这暗示了平衡现场和远程互动来建立工作环境的可能性，其可以为过渡到一个混合的、后疫情新常态提供参考。

线下社交的重要性

作者最后根据现实的邮件网络，构建了一个简单的网络演化模型，来重现社交网络中弱关系形成的时空动力学过程，其模拟的结果与经验数据中观察到的情况相似。网络节点更容易与在附近的人失去联系，而不是与在相同或远距离的人失去联系。

因此，作者通过经验证据和模拟证明了社交网络中一个重要的但未被充分研究的理论：接近理论（propinquity theory）——该理论指出，空间接近度增加了创建新连接和加强现有连接的几率。

值得注意的是，通过阻碍新的弱关系的形成，取消线下社交会导致电子邮件网络中的冗余度增加，这意味着更多的信息在更少的人之间传播。即使科技降低了我们交流的成本，是否意味着出现了新的技术不平等，并且疫情很可能正在放大这种信息不平等的现象。

作者的研究结果表明，共享空间中自发出现的社会关系的丧失，并不能通过简单地回到办公室而立即恢复。在居家办公和线上教学被人们熟悉与实践的今天，确定什么是能够形成弱关系的工作和学习环境，以便能够保留与远程工作有关的个人和社会利益，而不影响新想法的产生和一般的创新出现，这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