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裘国根

重阳投资创始人、首席投资官

投资是一场与不确定性打交道的游戏，小概率事件甚至“黑天鹅”事件时有发生。“黑天鹅”事件无法预测，虽然其发生概率极低，但是一旦发生，后果却极为严重。

著名人类学家、《枪炮、病菌与钢铁》作者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28岁时去新几内亚岛的热带雨林做田野调查，找了一块营地准备搭帐篷。他自认为找到了一处完美的地方，那里有一棵高大笔直的大树，正好位于山脊的一片空地，视野开阔，很适合观察鸟类。但同行的新几内亚原住民们却非常焦躁不安，说什么都不肯睡在帐篷里，宁愿睡在百米开外的开阔地上，因为那棵树已经枯死了，他们担心它夜里会倒下来。

戴蒙德认为他的新几内亚朋友们太过于小心敏感。过了很多年，当他又累积了不少在新几内亚的生活经验后，发觉每个夜里都能听到森林里某个地方枯树倒地发出的巨响。他忽然醒悟，开始认真做估算，如果选择夜里睡在枯树下面，枯树碰巧倒下来把他砸死的概率约为千分之一，那么不出3年（1095个夜晚），他就死了。而一个新几内亚人一年中大约会有100个夜晚在森林里度过，这意味着，不出10年时间他就可能一命呜呼。

戴蒙德错在一开始心存侥幸，以为枯树不会倒塌。他的想法背后实际上涉及“遍历性”原理，所谓遍历性是指某类事件在大样本和充足时间的检测下经历各态后，统计结果在时间上和空间上是一致的。反过来说，若有一个随机过程，其过往的历史概率不能适用于其未来的情景，那么这个随机过程就不具有遍历性。单次暴露在枯树下被砸中的概率看起来不高，但是持续的暴露将极大增加这种概率，而一旦被砸中就是灭顶之灾，是个不可逆的过程。相比而言，新几内亚人在与大自然的长期博弈中天然更懂得遍历性。

遍历性也可以运用在投资中，如果一种策略不具有遍历性，那就意味着有爆仓或出局的可能，投资就变成了危险的“俄罗斯轮盘赌”。

在我看来，理性投资有三个层次：概率思维、算期望值和防“黑天鹅”。概率思维是理性投资中最初级的层次。长期看，较高的投资期望值源自“知行合一的数学思维”和“良好的基本面

判断能力”的合成。“数学思维”包括以下两个关键要素：其一，不干不可逆的事情，如果输了就没机会翻本的生意或投资绝对不干。其二，朴素地知道有些事表面看财务风险很大，但只要有足够的风险补偿，而资金安排上又稳健的话就值得做，并且极有可能大赢。最高一个层次是防“黑天鹅”，“黑天鹅”事件的发生概率虽然是万分之一甚至更小，但鉴于其发生后果的严重性，从全概率的角度考虑也应该给予高度重视。

当前中国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之下，投资形势面临很大的挑战，传统的规律、认知或经验在新格局中都可能失效。这更加提醒我们要时刻保持投资策略的遍历性思维。

在这方面，中国传统经典《孙子兵法》可以给投资带来非常有益的启示。其核心思想“先胜后战”与遍历性思维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不仅要求作战前做好全方位的准备，使自己先立于不败之地，同时还要等待对手松懈或者犯错误时再发起攻击，目的是确保万无一失，毕竟“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孙子兵法》不仅要求“先胜”，还追求“全胜”，最好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益，这更是代表了中国哲学最高境界的仁者之道。

我的同事舒泰峰出身人文学科，在一线财经媒体从事新闻传播10年，又在重阳投资工作多年，这种跨界经历让他产生了独特的视角，将《孙子兵法》与价值投资的一些基本原理相对应相衔接，读来趣味盎然，让人很受启发。